《西厢记》的语言特色
编者按:本文包括《长亭送别》戏曲语言的深入品味和《西厢记》全剧语言特色赏析两部分。
《长亭送别》戏曲语言的深入品味
1.《长亭送别》中,莺莺的反封建意识具体表现在哪些曲词中?
①对拆散鸳鸯的不满。莺莺“遥望见十里长亭,减了玉肌”,“见安排着车儿,马儿,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”。②对功名富贵的蔑视。莺莺劝张生休忧“文齐福不齐”,休提“金榜无名誓不归”,认为“得一个并头莲,煞强如状元及第”,功名富贵不过是“蜗角虚名,蝇头微利”。
2.《长亭送别》曲词以词采典雅见长。试以[端正好]为例,说明这一语言特色。
[端正好]一曲因景生情,堪称“情景交融”的元曲绝唱。其妙处,一在意象的组合,典雅华美;一在情感的抒发,委婉含蓄;一在动词的运用,恰到好处:一个“染”字,不但写出了景物色彩的遽然变化,而且令这种变化带上了剧中人强烈的哀怨情绪。朱权《太和正音谱》称:“王实甫之词,如花间美人。铺叙委婉,深得骚人之趣,极有佳句,若玉环之出浴华清,绿珠之采莲洛浦。”是为定评。
3.[一煞]写“别愁”,使用了“青山”、“古道”、“夕阳”、“烟霞”四种意象。试从唐诗宋词中查找运用这些意象写“愁”的名句。示例:
青山:行人无限秋风思,隔水青山似故乡。(戴叔伦《题稚川山水》)
两岸青山相送迎,谁知离别情?(林逋《长相思·吴山青》)
古道: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(王维(送元二使安西》)
千里断肠,关山古道,回首高城似天杏。(赵企《感皇恩·别情》)
夕阳:秋草独寻人去后,寒林空见日斜时。(刘长卿《长沙王贾谊宅》)
斜阳外,寒鸦点点,流水绕孤村。(秦观《满庭芳·山抹微云》)
烟霭:日暮乡关何处是?烟波江上使人
念去去,千里烟波,暮霭沉沉楚天阔。(柳永《雨霖铃·寒蝉凄切》)
《西厢记》全剧语言特色赏析
《西厢记》包含丰富的修辞技巧,有人做了统计,全剧运用的积极修辞手法达到三十四种之多,可以说是集我国古代戏曲修辞之大成,成为我国古代戏曲修辞手法运用的理想范本。
作者采用古典诗词情景交融的艺术手法,既吸收了古典诗词语言的精华,又提炼、融会生动的民间口语,加重文章的斑斓色彩,增强语言的形象性和表现力,使这部作品辞藻纷呈,艳丽典雅。在博取众长的基础上,熔铸冶炼,形成自身华丽秀美的语言特色。这种特色是形成全剧“花间美人”艺术风格的重要因素,没有语言上这种五色缤纷的艳丽姿采,“花间美人”就要黯然失色。
……其文采灿然的语言特点,绝不是堆砌词藻,雕字琢句得来的,它和形式主义的专门搞文字藻绘的作品毫无共同之处。全剧虽然华美,文采璀璨,却自然、流利、通畅,绝无滞涩、雕琢、造作的毛病。因此明代戏曲评论家何元朗认为:“王实甫才情富丽,真辞家之雄。”(《四友斋从说》)王世贞云:“北曲故当以《西厢》压卷。”(《曲藻》)
(吴文)
作者不仅善于熔炼方言口语入曲,而且更善于熔炼古典诗词入曲,甚至把口语和古典诗词杂糅在一起而丝毫不显生硬牵强。俗话说“量体裁衣”,《西厢记》很多地方是“量体借衣”,借用前人的现成语句和意境而不显“借”的痕迹。……当我们读到“碧云天,黄花地”,“暖溶溶的玉醅,白泠泠似水,多半是相思泪”等句时,也会很自然地想到范仲淹的名篇《苏幕遮》:
碧云天,黄叶地。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。山映斜阳接水。芳草无情,更在斜阳外。
黯乡魂,追旅思。夜夜除非,好梦留人睡。明月楼高休独倚。酒入愁肠,化作相思泪。
而“淋漓襟袖啼红泪,比司马青衫更湿”用的是白居易“座中泣下谁最多,江州司马青衫湿”的典故是无须说的了。由于原材料都来自诗中的句篇、精华,于是据以熔炼而成的新产品当然是精品了。但是话说回来,好材料遇到拙劣的工匠,就不一定收到好的效果,这里便有所谓化工和画工、神似和形似的区别。一个好的词语,一种好的意境或一种好的表现方法,高明的巧匠可以从中得到启发、借鉴,按自己的需要加以创新。例如《西厢记》中《送别》一折有“四围山色中,一鞭残照里。遍人间烦恼填胸臆,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?”写离愁之重,小小车儿载不动。这个意思并不是王实甫创造的。董解元《西厢记诸宫调》就有“驴鞭半袅,吟肩双耸,休问离愁轻重,向个马儿驮也驮不动”。只因王实甫是写莺莺的离愁别恨,因此必须易马为车,不能照搬董解元的原话,但是写离愁之重却是一样的。董解元用马形容离愁,也不是董解元的创造,宋人石孝友《玉楼春》词已有“春愁离恨重于山,不信马儿驮得动”的比喻。李清照的《武陵春》:“闻说双溪春尚好,也拟泛轻舟。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许多愁。”可见古诗词中载愁的工具多得很,骑马、乘车、坐船悉听尊便,但总的说必须符合人物所处的现实环境,必须有助于人物刻画。能融会贯通臻于至境的是高手,否则照葫芦画瓢,生搬硬套,即或很像,也是别人的东西。
总之,《西厢记》的语言艺术是杰出的。由于王实甫既能熟练地驾驭民间语言,又善于吸取古典诗词中的精华为己所用,两者奇妙的结合,便形成既典雅又质朴,既有文采又不废本色的独特的艺术风格。而浓郁的诗情画意,弥漫在字里行间,这却是《西厢记》获得文采派代表作的主要标志。